「这车真没毛病？」张浩盯着停车场里那辆墨绿色的越野车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。
拍卖行的销售员老李笑眯眯地拍着车门：「兄弟你放一百个心，司法拍卖的车子，那都是法院把过关的，证件手续一应俱全。」他压低声音凑近了些，「这价钱，你去外头打听打听，哪儿找得到这么实惠的？」
张浩默默点头。确实，21万拿下这么一台车，怎么算都不亏。
他万万没想到，这辆看似普通的越野车里，藏着一个足以让他人生轨迹彻底改变的东西。
01
2020年的夏季热得要命。
张浩窝在办公室的工位上，汗珠不停地从额角滑落，在键盘上砸出一个个小水渍。中央空调开到最大档，依然赶不走他心头那股躁动不安。
「还在纠结买车那档子事儿？」同事赵明端着冰美式走过来，在他工位旁边靠着。
张浩抬眼看他，两只眼睛里爬满了血丝。为了多挣点钱买车,他已经连轴转了快一个礼拜。
「刘总说了啊，下月起业务要往外跑，手头没辆车真干不了活。」张浩用力按着太阳穴，脑袋疼得厉害，「可我那点儿存款，买个开了好几年的二手货都够呛。」
赵明在他桌沿坐下，神神秘秘地凑过来：「告诉你个门道。」
「啥门道？」
「司法拍卖的车。」赵明挤挤眼睛，「我老表专门干这行，倒腾法院查封拍卖的那些车，价格比市面上便宜老鼻子了。」
张浩停下敲键盘的手。司法拍卖车他听过，总觉得那是有钱人才玩得转的东西。
「靠谱不？」
「那还用说，法院背书，手续齐得很。」赵明掏出手机划拉着，「看看，我老表上月入手的宝马，市价35万的货，他25万就搞定了。」
手机屏幕上，一辆银灰色宝马在夕阳下闪着光。张浩心跳开始加快。
「怎么整？」
「我发你个网址，你自己去瞧瞧。有句话先说前头，竞价的时候沉住气，别让人忽悠着抬价。」
那天夜里，张浩一进出租屋的门就打开了笔记本。
拍卖网站看着挺正规，各式各样的车型整整齐齐摆着，价格确实诱人得很。
他的视线定格在一辆2018款墨绿色越野车上。车况说明写得清清楚楚：零事故记录，保养档案完备，原始售价29万,起拍价17万。
「这不是白捡吗？」张浩嘟囔着。
他把车子资料翻了个底朝天。原来的车主姓林，开着一家装修材料公司。因为公司垮了，个人名下财产全被法院扣了拿去拍卖。
张浩瞄了眼银行账户余额：26万整。这是他两年多省吃俭用攒下的全部家当。
「拼一把。」他冲着电脑屏幕说。
拍卖时间定在三天以后的下午两点钟。张浩特地请了半天假，躲在公司茶水间的角落，手机拿在手里攥得死紧。
14:00准点,拍卖正式开始。
起拍价17万，马上有人跟进。张浩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。
17.8万、18.5万、19万......数字一个劲儿往上蹿。
「不能再往上了。」张浩暗暗给自己画了条线，「顶多21万。」
20.6万的时候，竞价节奏慢了下来。张浩看见就剩他和另一个账号在较劲。
「21万！」张浩手指哆嗦着按下了确认键。
时间一秒一秒地挪动。
最后半分钟，对方没了动静。
「成交！」
张浩盯着屏幕上那两个鲜红的大字，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蹦起来。周围同事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，他赶紧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「21万拿下29万的车，血赚。」张浩在心里盘算着，这比市场价足足便宜了快8万块。
一个礼拜过去，手续全部办妥，张浩到拍卖行提车。
「恭喜恭喜，捡着大便宜了。」老李把车钥匙递过来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，「这车车况真没得挑，原车主可宝贝着呢。」
张浩接过钥匙，手心里全是汗。这是他这辈子买过最贵的东西。
墨绿色的越野车在阳光下泛着深沉的光。内部装潢干净整洁，真皮座椅连道划痕都没有。方向盘上还套着原装的保护套。
张浩钻进驾驶位，用力吸了口气。新车味道早散了，剩下的是淡淡的真皮香气。
「这感觉绝了。」
他小心翼翼地拧动钥匙。引擎声音安静得很，听不见一丁点儿杂音。
「老板，车子要是有啥毛病，随时给我打电话。」老李又递过来一张名片。
张浩点点头，挂挡，慢慢驶离了停车场。
02
头一回开着自己的车去上班，张浩比往常提前了四十分钟起床。
他想多体会体会这种拥有的感觉。钥匙在掌心里沉甸甸的分量，座椅紧紧包裹住身体的触感，这一切让他觉得生活正在悄悄改变。
「哟，小张，换新车啦？」门卫老王看见他开车驶进停车场，惊讶地迎上来。
「入了辆二手的。」张浩停稳车，心情相当不错，「以后跑外勤方便些。」
「这车看着可不便宜啊。」老王绕着车转了一圈，「怎么着也得25万往上吧？」
「法拍车，价格实惠点儿。」张浩锁好车门，脸上藏不住得意。
走进办公室，同事们的目光全被他手里的车钥匙勾走了。
「张浩，你真整了辆法拍车？」赵明凑过来，眼神里满是羡慕，「开着感觉咋样？」
「挺带劲儿的，就是起步有点儿费劲，估计是越野车的通病。」张浩随口应着。
「那点儿小瑕疵算个屁，你这是捡了天大的漏。」
整个上午，张浩都沉浸在同事们艳羡的眼神里。中午休息时间，他甚至领着几个同事去停车场参观他的新座驾。
「真瞧不出是法拍车。」同事孙凯围着车转了两圈，「车况这么棒，原车主肯定爱惜得很。」
「听说原车主是开公司的，公司破产了才被法院查封拍卖。」张浩拍拍引擎盖，「人家当初买这车花了29万，我21万就拿下了。」
「你这眼光没谁了。」孙凯竖起大拇指，「啥时候带我们出去溜达溜达？」
「周末！」张浩大手一挥，「咱们去郊区搞烧烤。」
周末的自驾游成了张浩生活里的新乐子。
头一次带着哥们儿去山里烧烤，大伙儿都对他这车赞不绝口。墨绿色的越野车在山路上跑得稳稳当当，动力也相当足。
「张浩，你这车真行。」朋友老徐坐在副驾驶位上，「开起来特别稳。」
「那是自然。」张浩得意地拍拍方向盘，「德系越野，质量没话说。」
唯一让他有点儿纳闷的是，车子起步时总觉得有些吃力。踩油门的时候，需要比预想中更使劲儿。
「大概是越野车的特性吧。」他这样安慰自己，「毕竟车身重，起步慢点儿也正常。」
哥们儿们也没觉得有啥不对劲。在山路上，车子表现依旧给力，爬坡有劲儿，刹车灵敏。
回程路上，老徐问：「张浩，你这车油耗咋样？」
「还凑合，百公里11个油左右。」张浩瞄了眼油表，「比我预想的稍微高了点儿。」
「越野车嘛，油耗高点儿正常。」
三个月光景，张浩已经彻底习惯了有车的日子。
上班不用再挤公交，跑业务也方便多了。周末陪女朋友约会，开着车去逛商场、看电影，感觉特别有面子。
「你这车真不赖。」女朋友林悦坐在副驾驶座上，手指轻轻摩挲着真皮座椅，「内饰特别有质感。」
「那当然，我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。」张浩单手搭在方向盘上，另一只手牵着女朋友的手，「等咱俩结婚了，就开着这车去度蜜月。」
林悦笑起来，脸颊泛起红晕:「你倒想得美。」
「我说真的。」张浩望着前方的路，心里装满了憧憬，「咱们可以开车去西藏，一路欣赏风景。」
「那得等你攒够钱买房再说。」林悦白了他一眼，「车都有了，房子还会远吗？」
张浩笑了。他觉得自己运气真不错，21万拿下这么好的车，简直是天上掉馅饼。
只是他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起步时的吃力感。不过这点儿小瑕疵，跟他捡的这个大便宜比起来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。
「我可真是个天才。」张浩在心里美滋滋地夸着自己。
半年时光转眼就过去了。
张浩的生活因为这辆车变得多姿多彩。他经常开车带着哥们儿出去玩，也接了几个外地的项目，收入比从前涨了不少。
「张浩，你这车买得值。」同事赵明每次见到他都要感慨一句，「我都后悔没跟你一块儿去淘法拍车。」
「机会总会有的。」张浩拍拍赵明的肩膀，「你多留意着，说不定下回就轮到你捡漏了。」
一切看起来都挺完美。
张浩甚至琢磨着，等钱攒够了，再去整一辆法拍车做投资。毕竟有了这回成功的经历，他觉得自己已经摸清了法拍车的门道。
直到年检的日子临近。
03
「年检需要准备啥材料？」张浩问办公室里的老司机刘哥。
「身份证、行驶本、保险单，再把车开过去检测就成。」刘哥头也不抬地说，「你这车才两年多，应该没啥问题。」
张浩点点头，心里却莫名有些不踏实。他说不清楚为什么，总觉得这次年检不会那么顺当。
也许是因为这车来路比较特殊的缘故。
礼拜五下午，张浩把车开到了市里最大的机动车检测站。
检测站里人山人海，各式各样的车排成长龙。张浩排在队伾尾巴上，看着前面的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进检测车间。
「下一位！」
轮到张浩了。他把车开上检测台，心跳开始加速。
检测师傅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，看起来经验老道。他绕着车转了一圈，检查外观，然后示意张浩下车。
「常规检测，大概四十分钟。」师傅说，「你在那边候着就行。」
张浩走到等候区，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的车被各种设备检测。
灯光检测，尾气检测，底盘检测......看起来一切正常。
「最后一项，称重。」师傅喊道。
张浩走过去，看着自己的车缓缓开上称重台。
显示屏上的数字跳了几下，最后停在一个让所有人都愣住的数值上。
「2.18吨？」师傅皱起眉头，「这数据不太对啊。」
「什么意思？」张浩走到师傅身边，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。
「你这车出厂重量是2.11吨，现在显示2.18吨，多了70公斤。」师傅关掉设备，重新启动，「可能是设备出毛病了，咱们重新称一遍。」
第二次称重的结果还是2.18吨。
「怪了。」师傅挠挠头,「你这车改装过啥没有？」
「没有啊。」张浩的心开始往下沉，「我买来后啥都没动过。」
「那就怪了。70公斤可不是小数目，相当于一个成年人的体重。」师傅看看车，又看看张浩，「你确定没加装任何东西？」
「确定。」张浩声音有些发抖，「这会不会影响年检？」
「按说不会，但数据异常咱们得记录在案。」师傅在表格上写了几行字，「建议你找专业修理厂查查，看看多出来的重量在哪儿。」
张浩接过年检报告，心情沉重地离开了检测站。
开车回家路上，他脑子里一直琢磨着这个问题。70公斤的重量究竟藏在哪儿？
「会不会是油箱里多装了啥？」他自言自语，「可加满油也不会重这么多啊。」
回到家，张浩把车停在楼下,绕着车转了好几圈。
外观上看不出任何异常。轮胎是原装的，备胎也在原位。引擎盖下的发动机舱也很正常，没多余的设备。
「到底是啥？」张浩越想越不安。
第二天，他又跑了另一家检测站，想确认下是不是设备问题。
结果依然是2.18吨。
「师傅，您说这多出来的70公斤会在哪儿？」张浩问检测站的老师傅。
「这就不好说了。」老师傅六十出头，经验相当丰富，「有可能改装了音响系统，有可能加装了啥设备，也有可能是...」
「是啥？」
「也有可能藏了什么东西。」老师傅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浩一眼，「你这车咋来的？」
「法拍车。」张浩老实交代。
「那就说得通了。」老师傅点点头，「有些人为了躲债，会把值钱的东西藏车里。等风头过了再取出来。」
张浩心跳开始加速:「您意思是...」
「我意思是，你最好仔细检查检查你的车。」老师傅拍拍张浩的肩膀，「70公斤可不是小数目，肯定藏在什么地方。」
开车回家路上，张浩手心一直在冒汗。
老师傅的话像颗种子，在他心里生根发芽。
要是车里真藏着什么东西，那会是啥？钱？金子？还是别的什么？
他想起了原车主林老板，想起了那家倒闭的装修材料公司。
「不会真有啥东西吧？」张浩嘟囔着。
回到家，他把车停在地下车库最角落的位置，下定决心要好好检查一番。
70公斤的秘密，究竟藏在哪儿？
04
张浩买了一整套工具。
螺丝刀、扳手、手电筒，还有一把小撬棍。他把这些工具扔进后备箱，准备给自己的车来一次彻底的「大体检」。
「从哪儿开始呢？」张浩站在车旁，心里七上八下。
他决定从内饰入手。
拉开车门，张浩仔细检查每一个座椅。前排座椅可以前后调节，他把座椅调到最前和最后的位置，用手电筒照进缝隙，没发现异常。
后排座椅能放倒，他把靠背全部放平，检查座椅下的空间。除了些灰尘和几个硬币，啥都没有。
「会不会在座椅里头？」张浩自言自语。
他用手按压每个座椅，感受内部的结构。海绵很饱满，没有空洞的感觉。
车门板也被他拆了下来。
车门内侧有许多线束和一些小零件，但没有额外的重物。张浩把每个零件都检查了一遍，确认没问题后，重新装了回去。
接下来是后备箱。
张浩把后备箱里的东西全清空，连备胎都暂时搬出来。后备箱空间不大，一览无余，没有任何能藏东西的地方。
他敲了敲后备箱底板，声音很正常，下面应该就是油箱。
「会不会在发动机舱？」
张浩打开引擎盖，用手电筒仔细照每个角落。
发动机、电瓶、各种管路，一切井井有条。他用手摸了每个可疑的地方，没发现异常的重物。
空调滤芯也被他拆下来，除了有点儿脏，没别的发现。
「奇了怪了。」张浩合上引擎盖，满头大汗，「70公斤的东西能藏哪儿？」
他想起老师傅的话，决定检查底盘。
张浩把车开到一家汽修厂，借用他们的举升机把车升了起来。
「师傅，我想检查检查底盘。」张浩对修理工说。
「底盘咋了？」师傅问。
「称重时发现车子重了70公斤，想看看是不是底盘有啥改装。」
师傅点点头，拿着手电筒和张浩一起钻到车底下。
发动机油底壳、变速箱、排气管、悬挂系统......底盘每个部件都检查了一遍。
「没有改装痕迹。」师傅说，「这些都是原厂件。」
张浩心情越来越沉重。检查了这么多地方，都没发现异常。那70公斤重量到底在哪儿？
「师傅，您说还有啥地方可能藏东西？」张浩问。
师傅想了想:「油箱？但油箱一般不会动，除非...」
「除非啥？」
「除非有人在备胎上做文章。」师傅指了指后备箱方向，「备胎最容易被忽略，而且空间够大。」
张浩恍然大悟。
他怎么没想到备胎！
回到家，张浩直接奔向后备箱，准备取出备胎仔细检查。
备胎放在后备箱凹槽里，用一个螺栓固定在中央。张浩拿出扳手，准备拧开螺栓。
「这螺栓咋这么紧？」
张浩用了好大劲儿，螺栓才开始松动。这明显不正常，原厂螺栓不会拧这么紧。
「有人动过这螺栓。」张浩心跳开始加速。
他继续拧螺栓，手心开始冒汗。每拧松一圈，他心情就紧张一分。
螺栓完全取下后，张浩试图把备胎提起来。
「这么沉？」
正常备胎应该挺轻，能轻松提起。但这个备胎重得出奇，张浩用了好大力气才从凹槽里提出来。
「肯定有问题。」张浩把备胎平放在地上，开始仔细检查。
胎面看起来挺正常，没有异常磨损。但胎壁上有些细微痕迹，像是被利器切割过。
「这里被人动过。」张浩用手指摸着那些痕迹，「而且很专业。」
他拿出小撬棍，沿着痕迹小心翼翼地撬开胎壁。
胎壁里露出了塑料袋的一角。
张浩心脏几乎停跳。他用颤抖的手拉出第一个塑料袋，里面的东西让他瞪大了眼睛...
05
张浩的手抖得厉害，差点儿把塑料袋扔地上。
袋子里装的是钱。崭新的红钞票，整整齐齐地码着，外面还用橡皮筋扎着。
「我的妈呀...」张浩声音都在颤抖，「真是钱...」
他小心翼翼地撕开塑料袋，数了数里面的钞票。整整十二万块。
张浩心跳得像擂鼓似的。他深吸一口气，继续从备胎里往外掏东西。
第二个袋子，第三个袋子...每个袋子里都塞满了现金。
除了现金，还有几个小盒子。张浩打开第一个盒子，里面是块金表，看着就价值不菲。第二个盒子里是几根金条，沉甸甸的。第三个盒子里是些首饰，钻石项链、玉镯子，每一件都闪着光。
「这得值多少钱？」张浩瘫坐在地上，盯着眼前这堆财宝，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他粗略地数了数现金，总共有七十万。加上金条、首饰、手表，总价值怎么着也得超过八十五万。
「这是原车主藏的钱？」张浩嘟囔着。
在最后一个袋子里，他发现了张纸条。纸条上用圆珠笔写着一串数字：13900139999，下面是四个字：卷土重来。
「这是电话号码？」张浩盯着纸条，「卷土重来是啥意思？」
他想起了原车主林老板，想起了那家倒闭的装修材料公司。
「这是他藏起来的钱，准备卷土重来用的？」张浩明白了，「他把这些钱藏备胎里，想躲过法院查封。」
张浩坐在地下车库冰凉的地面上，看着眼前这堆财富，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来。
激动、兴奋、恐惧、不安，各种情绪搅在一起，让他不知道该咋办。
「这些钱现在算谁的？」张浩问自己，「是我的吗？」
从法律上讲，这车已经被法院拍卖给了他，车里的东西理论上也应该归他。可是，这些钱明显是原车主故意藏的，目的是为了逃避债务。
「要是我拿了这些钱，算不算犯法？」张浩越想越乱。
他把所有东西重新装进袋子里，塞回备胎，然后把备胎放回原位。
整个过程中，他手一直在抖。
回到家，张浩一宿没合眼。
他躺在床上，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那些钱。八十多万，对他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。有了这些钱，他能在这城市付首付买房，能和女朋友结婚，能过上完全不一样的日子。
「可这些钱不是我的。」张浩翻来覆去，「虽然车是我买的，但这些钱明显是原车主藏的。」
他想起检测站老师傅的话：有些人为了躲债，会把值钱的东西藏车里。
林老板就是这样的人。他把公司搞垮了，欠了一屁股债，然后把钱藏车里，想等风头过了再取出来卷土重来。
「可那些债主呢？」张浩想起了那些被欠钱的人，「那些供货商，那些工人，他们的钱咋办？」
张浩拿出手机，搜索了林老板的消息。
新闻显示，林老板的装修材料公司倒闭时，欠了将近一千两百万的债。其中包括银行贷款、供应商货款，还有员工工资和社保。
破产清算时，公司资产只够偿还一小部分债务，大部分债主都血本无归。
「这些钱原本应该用来还债的。」张浩看着新闻，心情更乱了。
他想象着那些被欠钱的人：辛苦干活却拿不到工资的工人，送了货收不到钱的小商贩，被骗了本钱的老百姓...
「我应该把这些钱还给他们。」张浩心里这样说。
可另一个声音又在说：「这是你的合法财产，车是你买的，钱是你发现的，凭啥要还给别人？」
张浩在这两种声音之间挣扎着，整宿睡不着。
窗外天色渐渐亮了，他还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。
06
第二天上班，张浩状态差得要命。
同事们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。
「张浩，你咋了？」赵明关心地问，「昨晚没睡好？」
「嗯，有点儿失眠。」张浩勉强挤出个笑，「可能工作压力大。」
「要不请个假歇歇？」
「不用，我没事儿。」
张浩坐在电脑前，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干活。他脑子里一直想着那八十多万。
中午吃饭时候，女朋友林悦发来微信。
「张浩，周末陪我看房呗，我找着几个挺不错的楼盘。」
看房。张浩想起了买房这茬儿。
他们谈了快三年，一直想结婚买房，但首付压力让他们不得不往后拖。林悦家里能出一部分钱，但大头还得他来出。
「按现在房价，首付至少得九十万。」张浩算了算自己的积蓄，「我现在只有二十六万，就算再攒两年也不够。」
除非...
张浩想起车里那些钱。要是加上那八十五万，他们首付就够了。
「行啊，周末我陪你看房。」张浩回复了林悦的微信。
下午时候，张浩找了个借口提前下班，开车回到地下车库。
他又一次取出备胎，看着里面的财宝。
金条在灯光下闪着光，钞票散发着特有的味道。张浩拿起那张纸条，盯着上面的电话号码。
「13900139999，卷土重来。」
他犹豫了很久，最后还是拨了这个号码。
「喂？」对方声音有些沙哑，听着像个中年男人。
「请问您是林老板吗？」张浩声音在抖。
「你谁啊？」对方语气立马警惕起来。
「我叫张浩，我买了您的车。」张浩深吸一口气，「我想跟您见个面。」
「见面？」对方沉默了几秒，「你找我干啥？」
「关于车的事，电话里不方便说。」张浩尽量让声音听着自然，「您看啥时候方便？」
对方又沉默了会儿：「明天下午三点，市中心那个星巴克，你知道在哪儿不？」
「知道。」
「我穿件深灰色风衣，你呢？」
「我穿蓝色卫衣。」
「行，明天见。」
挂掉电话，张浩手心全是汗。
他不知道明天见面会是啥结果，但他觉得这是他必须做的事。
那天晚上，张浩又失眠了。
他在床上翻来覆去，脑子里反复预演着明天见面的场景。
林老板会是啥样的人？他知道车里藏着钱吗？他为啥要把钱藏起来？
张浩想象着各种可能，越想越紧张。
「要是他不承认钱是他的咋办？」张浩想着，「要是他要求我把钱还给他咋办？」
这八十五万对张浩来说太重要了。有了这些钱，他能买房结婚，能改变自己的命运。
但另一方面，这些钱本来就不属于他。要是他拿了这些钱，就等于帮林老板逃债，那些真正的债主咋办？
「我到底该咋办？」张浩问自己。
他想起小时候，妈妈常说的话：「做人得对得起良心。」
「良心...」张浩重复着这个词。
要是凭良心，他应该把钱还给那些真正的债主。可现实又告诉他，这些钱能解决他所有问题。
张浩在良心和现实之间痛苦地挣扎着。
窗外又快天亮了，他还是睁着眼睛。
07
第二天上午，张浩请了半天假。
他开车在城里转了好几圈，心情越来越紧张。快到三点时候，他把车停在星巴克附近停车场，步行走进咖啡店。
咖啡店里人不多，张浩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林老板。
五十五岁左右的中年男人，头发花白了一半，穿着件深灰色风衣，神情疲惫。跟张浩想象中成功老板的形象差远了。
「林老板？」张浩走过去，紧张地问。
「你是张浩？」林老板抬头，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，「坐吧。」
张浩坐下，不知道咋开口。
「你买我车有啥问题吗？」林老板问，「手续不全？还是车况有毛病？」
「都不是。」张浩深吸一口气，「我在车里发现了些东西。」
林老板脸色瞬间变了：「啥东西？」
「您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啥。」张浩看着林老板眼睛，「在备胎里。」
林老板沉默了很久，然后苦笑着摇头：「我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发现。」
「那些钱是您的？」
「是。」林老板点头，「那是我最后的家底儿，本来想等风头过了再取出来。」
「为啥要藏起来？」张浩问，虽然他心里已经知道答案。
「因为我欠了一屁股债。」林老板声音很低，「要是被法院发现，这些钱也得被拍卖用来还债。」
「所以您就把钱藏车里？」
「我本来以为车被拍卖后，我还能想办法把钱取出来。」林老板说，「没想到被你发现了。」
两个人都不说话了。
咖啡店里放着轻音乐，其他客人在小声聊天，一切都显得挺平静。可张浩心里却掀起了巨浪。
他看着林老板，突然说：「您知道那些被您欠钱的人现在怎么样吗？」
林老板身体一震，没说话。
「我查过新闻，」张浩继续说，「您的公司破产时，欠了一千两百万。有个供应商为了这笔货款，把自己房子都卖了。有个工人因为拿不到工资，孩子上不起学。还有...」
「别说了。」林老板打断他，声音有些哽咽，「我知道，我都知道。」
「那您为啥还要把钱藏起来？」张浩声音提高了些，「这八十五万能还不少人的债。」
「八十五万对一千两百万来说，不过是杯水车薪。」林老板苦笑，「就算我把这些钱都拿出来，也只能还一小部分。剩下的我还是还不起。」
「但总比一分钱都不还强吧？」张浩说，「至少能还掉一部分工人工资。」
林老板沉默了。
咖啡厅里的音乐换了一首，是首舒缓的钢琴曲。林老板盯着桌上的咖啡杯，好半天没说话。
「你说得对。」他最后承认，「我是自私了。我只想着自己卷土重来，没考虑那些被我连累的人。」
张浩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中年男人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他想起网上看到的那些新闻，想起那些被欠薪的工人，想起那些血本无归的供应商。还有一个细节让他印象特别深：有个五十多岁的供应商，因为这笔债务，患了抑郁症，整天借酒消愁。
「要是我把钱还给您，您会用来还债吗？」张浩问。
「你愿意把钱还给我？」林老板有些惊讶，「那可是八十五万，对你们年轻人来说是笔巨款。」
「我只是想做对的事。」张浩说，「但我需要您保证，这些钱要用来还债，而不是让您卷土重来。」
林老板看着张浩，眼神复杂。
「你为啥要这样做？」他问，「按法律说，那些钱现在归你。」
「因为我知道这些钱不是我的。」张浩说，「我也知道有很多人在等着这些钱救命。」
两个人又沉默了很久。
「如果我答应用这些钱还债，你会把钱给我吗？」林老板问。
「会。」张浩点头，「但我希望这过程是透明的，我想知道钱确实用在还债上。」
「你不信我？」
「不是不信，而是想确保那些真正需要这些钱的人能拿到。」张浩说，「我可以帮您联系律师，通过正规途径处理这些债务。」
林老板想了很久。
张浩注意到，这个中年男人的手在微微发抖。不知道是因为激动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。
「好。」林老板最终点头，「我答应你。用这些钱还债，优先还工人工资。」
张浩感觉胸口那块大石头落了地。
「那咱们明天去找律师？」
「可以。」林老板点头，然后看着张浩，「年轻人，你叫张浩是吧？」
「对。」
「谢谢你。」林老板真诚地说，「不是因为你把钱还给我，而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啥叫良心。」
张浩笑了：「咱们都在做对的事。」
但林老板突然又说：「不过，我得告诉你件事。」
「啥事？」
「那些钱里，有二十万是我儿子的学费和生活费。」林老板眼圈红了，「他今年考上了国外的研究生，学费特别贵。我本来想...」
张浩愣住了。
他没想到还有这一层。
「您儿子知道这事吗？」张浩问。
「不知道。他以为我已经准备好了他的学费。」林老板声音有些哽咽，「要是我把钱都用来还债，他就上不成学了。」
张浩沉默了。
这个问题比他想象的复杂多了。
08
张浩那天晚上又失眠了。
他躺在床上，脑子里反复想着林老板说的话。
一边是那些急需钱的债主，一边是林老板儿子的学费。该怎么选？
第二天，张浩和林老板一起去了律师事务所。
律师听完他们的情况，沉思了会儿。
「从法律角度讲，」律师说，「这笔钱现在归张浩所有。但如果张浩愿意把钱用于偿还林先生的债务，我们可以制定一个合理的分配方案。」
「什么方案？」张浩问。
「首先优先偿还工人工资，这部分大概需要四十万。」律师说，「然后是小额供应商的货款，大概二十万。剩下的二十五万...」
「剩下的二十五万，」张浩打断律师，看向林老板，「留给您儿子当学费。」
林老板愣住了：「你...」
「孩子的前途不能耽误。」张浩说，「而且这二十万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，不应该用来还债。」
律师点点头：「这个方案比较合理。张浩先生，你确定吗？」
「确定。」张浩说得很坚定。
林老板眼眶红了，好半天才说出话来：「小伙子，我...我不知道该说啥。」
「不用说啥。」张浩笑了笑，「做人得对得起良心。」
一周后，张浩收到了林老板发来的转账记录截图。六十万全部用于偿还债务，一分不少。还有一张照片，是一群工人拿到工资后的合影，每个人脸上都笑得特别灿烂。
「谢谢你。」林老板在微信里发了条消息，「你让我找回了做人的底线。我儿子的学费我会想别的办法，不会用那二十五万。我要光明正大地重新开始。」
张浩看着这条消息，心里暖暖的。
虽然失去了八十五万，但他得到了更珍贵的东西：内心的平静和坦荡。
周末，张浩和女朋友林悦去看房。
「这套房子不错，就是首付有点儿高。」林悦看着价格表，有些担心，「咱们钱够吗？」
「暂时还不够。」张浩老实说，「可能还得再攒两年。」
「没关系，咱们不着急。」林悦握住张浩的手，「慢慢来，总会有的。」
「对，慢慢来。」张浩看着林悦，觉得特别幸福。
他突然想起一件事，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。
「这是啥？」林悦好奇地问。
「打开看看。」
林悦打开盒子，里面是一枚戒指。不是很贵重，但很精致。
「这是...」林悦眼睛亮了。
「虽然咱们暂时买不起房，但我想先把这个给你。」张浩有些不好意思，「等我攒够钱，咱们就结婚。」
林悦眼眶红了，用力点头。
开车回家路上，张浩感觉车子比以前轻快了很多。
不仅是因为少了70公斤重量，更因为他心里没了负担。
「这才是真正属于我的车。」张浩拍拍方向盘，心情从未有过的轻松。
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脸上，温暖又明亮。
红绿灯路口，张浩看见一个环卫工人在打扫街道。阳光下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
张浩突然想起林老板说的话：「你让我找回了做人的底线。」
其实，不仅是林老板找回了底线，他自己也找到了。
手机响了，是赵明发来的微信：「张浩，听说又有辆法拍车要拍卖了，要不要一起去看看？」
张浩笑了，回复：「不了，我这辆就挺好。」
他知道，人生中有些东西比捡漏更重要。
比如良心，比如坦荡，比如晚上能睡个安稳觉。
三个月后，张浩收到一个快递。
打开一看，是林老板寄来的。里面有一封信，还有一张支票。
信上写着：
「张浩：
我用了三个月时间，重新找到工作，在一家建材公司做销售。虽然收入不如以前，但我觉得特别踏实。
我儿子的学费我自己解决了，那二十五万我一分没动。这张支票是给你的，算是我的一点心意。
谢谢你教会我，做人最重要的不是东山再起，而是问心无愧。
林建国」
支票金额是三万块。
张浩看着这张支票，眼眶有点儿湿。
他给林老板回了条微信：「林叔，钱我不能要。您自己留着吧，好好生活。」
林老板很快回复：「这是我第一个月工资的一部分，不是那笔钱。你必须收下，不然我心里不踏实。」
张浩想了想，最后收下了。
他把这三万块全部捐给了一个帮助困难工人的慈善机构。
晚上，他把这事儿告诉了林悦。
「你做得对。」林悦靠在他肩膀上，「我为你骄傲。」
张浩搂着女朋友，看着窗外的夜景。
城市的灯火很美，就像他此刻的心情。
他知道，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。
虽然失去了八十五万，但他得到的，远比这些钱珍贵。